○許文舟
386年前的月光,落過夭桃與殘菊。這是八月,準備南飛的燕子,把辛苦壘起的家,摞在屋檐。
徐霞客住過的邸樓,顯然是不可能入住了。枕著一部游記,我決定在這里住上一晚。我燃起火,蹲著,這是與一個人談心的姿勢。那個人,在這一個晚上,讓一碗酒支走了落魄與疼痛。
錯過了月光,只能摸黑進村,一頭落枕,便感覺落到了山的肋骨,有些堅硬與冰冷。新修的進村路,安插了太陽能路燈,我只想遇上火把,火星里添墨,煙火中書寫,一路走來的風水。
山路爬滿馬蹄,它們翻山,然后在徐霞客游記里,活成汗流浹背的偏旁。
村民小組長安排了一切,說要去育烤煙苗。我知道,要是徐霞客再來,與種烤煙沒有關系。等我醒來已是拂曉,沾滿星光的晨風,正在恭迎飛過巍山的小鳥。
鳥道雄關
密林鳶飛,山巒搖變花叢。臨溪掬水,我已經(jīng)走得焦渴難耐,都是繁忙日程中的啟程,事先也沒有,讓居無定所的月亮打開崖門山壁。
時緩時急的松風,沿山脊迤邐而行。藥草在野,岸芷汀蘭,每一聲鳥語,都有叮嚀的確切意思。私行樵采的人,無不顯得意外和匆遽,為一只鳥,訪客接踵。我也拎著日影,鳥有路,將一座山,“從人間,搬上了天堂”。
此刻,閃電被夜色屏蔽,星輝讓寂寥敷衍,許多鳥只能與我一起,逡巡穹頂,咀嚼凜寒。面對石刻,才知道,鳥的路,也需要扶著夜霧,與人間的篝燈相守。
選擇在九月,鳥語落滿山岡,像起霧時的木蓮,盜用了詩中的隱喻。腳環(huán)上,密碼背負密碼,遠方加持遠方。386年前的八月,徐霞客來到山谷,他沒有寫鳥,而是在這里,沉默了一個時辰。
只有一塊石頭,落滿秋痕,“鳥道”最早的記錄,四顆字,怎樣的叩問,都不置可否。